隨著我國居民生活水平的提升，消費結構不斷優化和改善，對各種進口肉類、海鮮的需求不斷增長。在冷凍環境下儲存的畜類、禽類、水產類食品，業內一般稱之為凍品。據媒體報道，我國已成為全球最大的牛肉進口國、第二大水產進口國。但與此同時，凍品走私案件卻也不斷出現。

在進口凍品時，逃避海關監管，偷逃國家稅款，最高將面臨怎么樣的處罰？

答案是無期徒刑。

這絕非危言聳聽。

2021年7月，福建省福州市中級人民法院對何某等走私案作出判決，法院認定被告人以邊民互市方式將凍水產品走私入境，偷逃應繳稅款，構成走私普通貨物罪。主犯何某、馮某均被判處無期徒刑。

此外，因走私凍品被判處十年以上有期徒刑的案件更是不勝枚舉。

2018年11月23日，廣東省佛山市中級人民法院判決，被告人曹某組織以繞關的方式將牛羊凍品貨物由越南經廣西走私進境，犯走私普通貨物罪、走私國家禁止進出口的貨物罪，決定執行有期徒刑十八年。

2018年6月28日，廣東省廣州市中級人民法院判決，被告人葉某將貨主在國外購買的凍雞翅、豬手等貨物走私入境，犯走私普通貨物罪、走私國家禁止進出口的貨物、物品罪，決定執行有期徒刑十三年。

……

凍品進口行業這么年來，似乎總是和走私有著剪不斷的關系。海關緝私部門一次次展開專項行動對走私行為進行打擊，一批批凍品行業從業者因走私犯罪而身陷囹圄，然而還是不斷有凍品通過非法途徑走私入境。

“走私方式萬花筒”

凍品進口商不將商品以正規的一般貿易，也就是業內俗稱的“正關”方式進口，而是以各種方式走私入境，其主要目的無外乎兩點。

一是逃稅。凍品進口時應向海關繳納進口環節的關稅、增值稅，有時特定商品還會涉及反傾銷、反補貼稅。具體的關稅稅率，依商品品類、原產地等的不同而有所差異。

二是逃檢。我國對凍品進口有著嚴格的檢驗檢疫要求，比如肉類產品應符合我國《符合評估要求的國家或地區輸華肉類產品名單》的要求，不在這個《名單》內的產品都不可以進口。國家還嚴格禁止進口來自動物疫情流行的國家和地區的動物產品。不符合檢驗檢疫要求的凍品，只有采取非法途徑進境。

“關法通”團隊長期搜集、整理各種類型走私案件裁判文書，筆者常將《凍品走私案件判決統計表》戲稱為“走私方式萬花筒”。為了實現上述兩個目的，進口人使用了各種渠道進行走私，被查處的凍品走私案件，涵蓋了絕大多數的進口走私方式。

01

繞關走私

從未設立海關的地點偷運凍品入境。這兩年，隨著海關對邊貿走私打擊力度的加大以及疫情造成邊民互市貿易受阻，從海上跨境偷運進口成為了監管部門查發的最主要凍品走私方式。

02

偽報貿易性質邊貿走私

根據國家規定，邊境地區邊民通過互市貿易進口的生活用品，在限額以下的，可免征進口關稅和進口環節稅。


進口人將本應以一般貿易等方式繳稅進口的凍品，先行運至越南等地，再化整為零，通過互市口岸，以邊民互市貿易名義進口，享受優惠稅率，就是偽報貿易性質邊貿走私行為。在邊貿進口頂峰時期，國內的厄瓜多爾白蝦、巴沙魚、澳洲龍蝦等水產品，約90%都是通過邊貿途徑流入。

03

偽報原產地走私

較為典型的是廣東省汕頭市中級人民法院2019年判決的一起案件，被告人走私進口我國內地禁止進口的來源于俄羅斯、意大利疫區國家的豬產品等凍品。


被告人首先安排將貨物運至香港，再通過非法渠道購買了配套的由美國農業部核發的衛生證書、原產地證書及輸華證明等文件。

其后，安排他人對凍品貨柜進行拆柜，更換凍品的外包裝盒及原產地標簽后重新拼柜，將來源于疫區國家的凍品偽裝成來源于美國的凍品并報檢，再以一般貿易等方式向海關申報進口。

04

低報價格走私

在通過一般貿易等方式進口凍品時，制作低于實際成交價格的虛假合同、發票等商業單證，以較低的價格向海關申報，從而偷逃稅款。


05

偽報貿易性質遠洋自捕魚走私

根據國家規定，獲得農業部資格證書的遠洋漁業企業，在公海或按照有關協議在國外海域捕獲并運回國內銷售的自捕水產品及其加工制品，可以視同國內產品不征收關稅和進口環節增值稅。


進口人利用此政策，將外購水產品冒充自捕水產品報關進口，以偷逃進口環節稅款。

06

行李夾藏

疫情之前，日本來華航班中，常有旅客利用特制的保溫箱包，夾藏原產于日本的和牛肉入境。


07

保稅料件內銷走私

以加工貿易的方式保稅進口凍品，未經海關許可，擅自保稅料件在境內銷售牟利。

上面這些行為，依法可能構成走私普通貨物、物品罪或走私國家禁止進出口的貨物、物品罪。其中，走私普通貨物、物品罪的法定最高刑期為無期徒刑，走私國家禁止進出口的貨物、物品罪最高也可達有期徒刑十五年。

利欲熏心還是形勢所迫

面對如此巨大的法律責任，為什么還是不斷有凍品行業從業者選擇鋌而走險？原因是多方面共同造成。

首先，“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凍品行業市場需求大，貨物價值高，而且相對而言行業門檻較低，不少人都希望從中分一杯羹。通過走私方式進口，能顯著降低進口成本，獲取更大的收益。

其次，不少凍品走私案件被告人表示，選擇走私方式進口，并非是為了牟取過分的不正當利益，實屬“逼不得已”。在前些年走私猖獗時期，做凍品生意的大部分都是通過走私進來的，如果全部都是正常申報進口，價格要比同行高，就競爭不過同行。在行業生病的情況下，從業者只有“隨大流”才能維持住生存。

再次，法律意識不強也是不少凍品行業從業者觸犯刑律的重要原因。部分從業者有著法不責眾的錯誤觀念，想著周圍大家都這么干，好像也沒怎么樣。實際上將視野放寬，就會看到已有大量的人員因走私凍品被刑事處罰，監管部門執法時沒有什么法不責眾的說法，只有已被查發和尚未被發現的區別。海關緝私局、海警局等執法機關只要發現存在走私行為，都會予以查處，達到了相關法律法規規定的起刑點，行為人就將面臨刑事處罰。

復次，一些凍品行業人員涉案，源于對法律的錯誤認識。比如邊民互市貿易，不少地方政府將其作為“興邊富民”的政策積極鼓勵并大力宣傳。地方政府的鼓勵、媒體的正面報道、監管的缺失、法律法規的混亂、不明確，多重因素導致許多凍品從業者將邊民互市貿易當成了合法的政策優惠，沒有認識、理解到這種行為的違法性，等到海關緝私部門找上門來，才意識到原來這也是走私犯罪。

最后，還有為數不少的走私人心存僥幸，自以為手段高明，做的滴水不漏、天衣無縫，肯定不會被發現。但現在海關等監管部門的查緝手段也越來越先進，最近查發的多起凍品走私案件中，緝私部門運用“智慧緝私”進行大數據分析，并通過多部門聯防聯控機制，抓捕到了隱秘于深處的凍品走私人。

凍品行業合規之路

凍品進口，不僅關系到國家稅收，還直接關系著人民群眾的身體健康和公共衛生安全，歷來是我國各監管部門關注的重點。作為從業者也應提高法律意識，使凍品行業在合法合規之路上進一步前行。

第一，應杜絕法不責眾等錯誤想法，不要因為貪圖一時的利益，遭受非常嚴重的法律后果。一些所謂的“打擦邊球”的做法，看似能降低成本，實際早已“寫在刑法里了”。如果對進口模式的合規性存有疑慮，應咨詢專業人士進行解答。

第二，在近年來國家“減稅降費”的大背景下，凍品進口的關稅、增值稅等都在逐漸下降，正關進口成本已有了明顯降低。企業應把握這一機遇，改變之前凍品行業普遍存在的粗放式的經營模式，通過減少中間環節，直供連鎖餐飲、超市、電商等終端，降低流通成本，提高利潤率，以實現合法經營。

第三，一旦因涉嫌走私被海關等監管部門進行調查，及時聯系律師等專業機構。走私犯罪的法律后果十分嚴重，第一時間的溝通、應對，更利于維護自身的合法權益，在法律框架下爭取最好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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龔卓

北京德和衡（上海）律師事務所 律師

畢業于華東政法大學。具有十余年海關法律實務經驗，主要執業領域為海關法律事務及刑事辯護。

曾在多起重特大走私犯罪案件中承擔辯護工作，并先后擔任多家知名企業的法律顧問，為其提供專項法律服務。撰寫的專業文章多次被《中國海關》雜志、海關法研究會、中國水產協會等刊載。

執業領域：海關事務 刑事辯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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